朱可夫事件波及彭德怀始末
▲朱可夫(1896年12月1日生,1974年6月18日逝世),乃苏联之杰出军事家和战略家,荣膺苏联元帅之尊称。
▲彭德怀将军,生于1898年10月24日,逝于1974年11月29日。
作者|林蕴晖
1959年彭德怀在庐山被罢官一事,早已成为定论。此事件的核心,源自彭德怀于1959年7月14日致毛泽东的一封亲笔信。然而,若将这一事件与毛泽东于1958年对军队整风所发布的指示相勾连,深入探究,或许能揭示出更深层次的原因所在。
毛指示军整风
自1958年初的南宁会议直至三月成都会议,毛泽东屡次强调,本年度需着力关注军队事务。他曾言:“以往我们始终专注于军事,然而近年未曾召开会议,文件亦未曾细阅,待你们完成整风后,我们再深入探讨。”他还表示:“今年我们要将重心转回,着手开展军事工作。”
毛泽东对军队事务的深切关怀,在1958年1月21日南宁会议的决议中得到了充分体现。他明确指出:“党委必须切实负责军事工作。军队必须始终置于党的领导和监督之下。应与军事领域的同仁密切协商。每年至少讨论四次。在整风运动期间,我建议军队抽出数日时间,集中讨论朱可夫所犯的严重错误。军委应发出相关指示,并提供关于朱可夫错误的材料,以汲取苏联的经验教训。”
在全国革命胜利之后,毛泽东对军队将帅是否可能因功自傲、忽视指挥的问题,自进城伊始便保持着高度的警惕。刘伯承在与一位高级将领交流工作时,曾提及1949年解放后不久的一次经历。当时,六个军区司令员一同前往拜访毛主席,心中都期待着能够得到几句鼓舞人心的言辞。然而,出乎意料的是,毛主席一开口便严肃地说:“你们这些人必须严守纪律,服从指挥,否则我便会从你们中间开始处理。”刘伯承回忆道:“听到这里,我内心不禁感到一阵颤栗,他是多么的严格啊!”
此次,毛泽东拾起朱可夫之石,掷向军队诸位将领。
朱可夫事件
“朱可夫所犯严重错误”是什么?
朱可夫,苏联元帅之尊,曾于1957年10月27日之前担任苏联政府国防部长一职。自苏德战争爆发以来,他始终是苏军最高统帅部的核心成员。自1942年8月起直至战争落幕,朱可夫担任斯大林之下的副最高统帅,地位显赫。他屡次受命担任最高统帅部的特派代表,奔赴前线,并先后执掌了数个规模宏大、战略地位关键的方面军。在策划、筹备和指挥莫斯科保卫战、斯大林格勒战役、库尔斯克战役以及柏林战役等一系列决定性的战役中,朱可夫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。
战后,朱可夫曾身居要职,先是担任首任驻德苏军总司令,后又在德国苏军占领区执掌最高行政权。然而,因功勋卓著而招致忌恨,他被斯大林贬谪为地方军区司令员。随着斯大林的离世,朱可夫得以重返高层,恢复国防部副部长一职。至1955年2月,他更上一层楼,被任命为国防部部长。
1957年6月,苏共中央主席团会议上,赫鲁晓夫身为中央第一书记,却遭遇莫洛托夫等多数委员的强烈反对。最终,会议以7票对4票的表决结果,责令赫鲁晓夫辞去党的第一书记一职。面对这一局面,赫鲁晓夫坚决要求召开中央全会。在中央主席团暂时休会期间,朱可夫果断下令,派遣军用飞机紧急接运全国各地的中央委员至莫斯科。朱可夫此举,对赫鲁晓夫在中央全会上击败莫洛托夫等人,并将他们定性为“反党集团”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。因此,赫鲁晓夫由苏共中央主席团候补委员晋升为正式委员。
然而,正是这一举措,激起了党内高层对朱可夫的警觉。赫鲁晓夫在其回忆录中述及:
恰值此时,朱可夫的权力急速膨胀,引起了领导层的不安。主席团的委员们纷纷前来与我交谈,表达他们的忧虑。他们询问我是否如同他们一般,察觉到了朱可夫试图夺取权力的迹象——我们似乎正面临一场军事政变的威胁。我掌握的情报显示,朱可夫在与军区司令员的对话中,显现出波拿巴式的野心。我们绝不能任由朱可夫在我们国家上演类似南美洲的军事接管。
“没错,”我对身旁的同志们说道,“我对朱可夫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。我赞同你们的看法,也清楚我们该采取何种行动。他的不法行为已令我们别无他法,唯有剥夺他的职位。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所在。”
1957年10月27日,塔斯社发布了一则官方公告,宣布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的决定:苏联元帅马利诺夫斯基被任命为国防部长,同时,苏联元帅格列奇科被免去国防部长一职。
这便是苏联历史上著名的“朱可夫事件”,也正是这一事件引起了毛泽东的重视,他进而指示“军队需定期讨论朱可夫所犯之重大错误”,并强调要从这些错误中汲取深刻教训。
军委会拿粟裕开刀
关于1958年中共中央军委扩大会议,把反对教条主义作为会议的中心主题,林彪在1959年8月31日军委扩大会议第一综合小组会上的发言中说,去年军委扩大会议反教条主义的情况,他记得很清楚。在军委扩大会以前,彭德怀的态度是不明确的,当时军委扩大会议马上就要开,但并没有确定以反教条主义为主题。在林彪看到训练总监部关于对反教条主义争论的材料以后,就认为这个问题很重要,应该以这个为主题。于是他就把这个情况报告给毛主席,毛主席认为应该开展这个斗争。林彪说:“这才促成了去年以抵制教条主义为核心的军委扩大会议。这是多年来首次规模庞大的会议,会议之后,军队思想实现了重大转变。在中央和主席的决策下,彭德怀才实现了180度的大转变,领导了这次会议。”
林彪的这一言论暗示,正是他的见解促使毛泽东最终决意转变会议的主旨。然而,历史的事实昭示,在1958年,真正深刻理解毛泽东军队整风方针的,并非林彪,而是彭德怀。这实际上是在为防范军队中出现类似朱可夫那样的人物而鸣响警钟。
对于1958年军委扩大会议的开局,以对总参谋长粟裕的“个人主义”进行批判作为序曲,其原因始终困扰着人们。然而,从毛泽东强调军队将领需吸取朱可夫事件教训的指示中,这一问题便显得一目了然。
粟裕,乃解放军中一位战功卓著的杰出将领。1946年,遵循中共中央的指示,在陈毅元帅的指导下,粟裕肩负起华东战场的战役指挥重任,他多次向中央军委提出具有深远战略意义的建议,这些建议得到中央军委和毛泽东主席的采纳,对解放战争在全国范围内的胜利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。在1955年授予的大将军衔中,粟裕位列十大将之首,这并非偶然。1951年11月,中央军委任命他为总参谋部第二副总参谋长;到了1954年10月,他又被擢升为总参谋长。
粟裕履新第二副总长之际,正值总参谋长徐向前因病疗养。在此期间,第一副总参谋长聂荣臻临时代理总参谋长一职。1952年7月,彭德怀接手周恩来之任,负责主持中央军委的日常工作。在聂荣臻、彭德怀两位首长的领导下,粟裕在工作中不可避免地遭遇了多次冲突。例如:
1952年夏日,聂荣臻担任代总长期间,对呈递给毛泽东同志及中共中央的文件实施了严格的管控。据当时的总参谋部作战部部长张震回忆:
聂总指出,毛主席他们事务繁杂,日程紧凑。因此,不宜将所有细枝末节的事项一一上报。今后,此类报告可径直提交于我,凡需毛主席及刘少奇、朱老总知晓的,我将批阅后转达。自此,我们呈送至毛主席、刘少奇同志、朱老总手中的文件显著减少。
不久,毛主席召集会议,将几位资深将领召集一堂,我也受邀出席。毛主席对我言道,昔日还能时常看到你们作战部的报告,然而近期却鲜见其踪,如今党政民各系统的工作如同满桌佳肴,丰盛至极,唯独军事系统却如同空席,让人饿着肚子。
面对毛泽东的批评,粟裕深觉自身责任重大,他认识到自己在向毛泽东汇报工作方面有所疏忽。起初,粟裕严格遵循毛泽东的指示,每半月向他直接汇报工作。然而,在聂代总长作出上述说明后,他执行汇报的力度有所减弱。同时,粟裕意识到,作为副总长,他作为总参谋部领导人之一,也应承担相应的责任。因此,他向毛泽东提交了书面检讨,针对未按毛泽东要求每半月报告一次工作的情况进行了反省。他还表示,尽管毛泽东并未直接点明批评,但这对他而言是一次深刻的教诲。
毛泽东于其检讨书批示中,不仅评价道“此番检讨甚佳”,更将粟裕与聂荣臻的工作进行了细致对比,对粟裕半年来的努力给予了高度认可,同时对聂荣臻的工作提出了批评。
此事,让聂荣臻产生了误解。
自彭德怀掌管军委日常事务以来,他与粟裕在对于未来战争的认知及备战措施上,常持有不同见解,甚至有时引发争论。1954年,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作出决议,在国务院内设立国防部,以彰显国防部的主导地位。由此,许多先前由中央军委和总部颁布的命令及指示,需更改为以国防部的名义发布。然而,关于哪些文件应以国防部名义发出,哪些则不必,并未有明确的界定。因此,总参谋部起草并向中央军委发布的命令和文电,常因署名问题受到责难。文件或因未署国防部之名而受指责,或因署名而遭遇非议。面对此情况,粟裕曾提出明确规定的期望,以期在日常工作中有所依循。1955年3月16日,中央军委会议作出决定,指定总参谋部草拟国防部与总参谋部职责条例。
鉴于上述诸多问题,1958年5月26日,中共中央军委举行了一次预备会议,亦称作小型会议。在此次会议上,军委委派粟裕对所谓的“总参与国防部关系”等事项进行反省。紧接着,27日,军委扩大会议正式拉开序幕。会议期间,与会者普遍认为粟裕“一直反抗领导”、“试图向国防部争取权力”以及“向上级反映洋人的问题”,并要求他在会上公开进行反省。
5月30日,军委秘书长黄克诚传达了毛泽东的指示:“拉开战火,激化矛盾,以便更有效地解决问题。”彭德怀在会议上表示:“朱可夫事件揭示了苏军在类似问题上的不足(诸多方面偏离了列宁的建军原则)。苏联模式大多旨在强化‘一长制’。尽管我们实施了党委领导下的分工负责制,并未照搬他们的‘一长制’,但仍存在一些借鉴之处。我们之所以要严厉批判教条主义,正是为了确保我军优良传统的稳固传承。否则,随着我们这批老一辈骨干的相继离世,我军恐将面临如同匈牙利军队般变质衰败的风险。”
自6月7日起,会议的规模拓展至全军军级及以上机构,以及若干师级单位的核心领导层,参会人数增至1400余名。在此过程中,对粟裕的批判之声愈发激烈。
然而,粟裕并非毛泽东原本打算整治的目标。记有一次,毛泽东与萧劲光促膝长谈,询问他对粟裕的看法。萧劲光回应道:“粟裕同志品行端正,忠心耿耿,实乃一位值得信赖的好人。”毛泽东听后点头,表示深以为然。
在粟裕同志即将第二次在大会上进行自我批评之际,毛泽东同志对他说道:“粟裕同志在战争年代凭借出色的军事才能屡建奇功,那是为了国家大义。来到北京后,他的行为是出于公心还是私欲?相信大家自有公论。”
7月14日,粟裕于大会之上进行二次自我批评,对他人强加的指控几乎全部予以接受,这才算是顺利通过。到了8月31日,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作出决定,宣布“免除粟裕总参谋长之职”,并下令将他的所谓“错误”以口头形式传达至军队的团级单位和地方的县委一级。
1960年1月,在上海举办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,毛泽东对粟裕表示:“粟裕啊,你的遭遇并非我之过,那是由那次千人大会所引起的。”
中国的“朱可夫”
1958年,“大跃进”运动与人民公社化运动遭遇重创。在毛泽东提出“压缩空气”的口号之下,党内对于这一严重错误的认知分歧显著。彭德怀在庐山会议期间致信毛泽东,是出于对党内高级干部未能在基本认识上达成一致而担忧,恐会议草率结束。随后,毛泽东将彭德怀的信件印发给与会人员,赞同其观点的人士随之增多。
彭德怀在革命战争时期所建立的赫赫功勋,从他在十大元帅中的第二位排名便可窥见一斑。新中国成立后,他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的英勇表现,更是使他声名远播,享誉中外。鉴于解放军的绝大多数干部和战士都来自农村,而“大跃进”和人民公社化运动对农村的巨大冲击,不可避免地波及到了军队。在登临庐山之前,彭德怀便经常将军队中反映出的社会状况转呈给毛泽东。因此,这封由身处军队最高领导岗位的彭德怀所撰写的信件,在毛泽东看来,其重要性远超信件本身,不得不引起他的高度重视。
邓力群,曾亲历刘少奇身边的重要工作,于回忆录中提及,庐山会议对彭德怀的批判,实是诸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。
若我国面临的严重困难持续加剧,或许唯有苏联红军的援助方可化解。虽是激愤之语,但毛主席听闻此言,难免心生不悦。
他的信函与言辞,在诸多小组会议中引起了共鸣。毕竟,这些问题确实是存在的。确实,在过去的数日里,赞同彭德怀观点的人士日益增多。在小组会议中,彭德怀更是言辞激昂,不时提及旧事,对于延安华北会议对其长达四十天的审查,他始终难以释怀。
恰逢此时,我国驻苏使馆传来一则情报,内容显示苏联的媒体和领导人公开发表言论,对我们的某些做法提出指责,其言辞与彭德怀的观点颇多相似之处。这一情况不禁引发了一种猜疑:内外言论似乎存在某种默契的呼应。
庐山会议期间,北京仅陈毅一人留守。一日,他偶遇苏联大使尤金。陈老总玩笑道:“大家都去开会了,只剩下我孤零零的。”尤金似乎带着某种意味,不知是开玩笑了还是有所暗示,竟直言:“如此一来,你便可发动政变了。”陈毅同志立刻警觉起来,迅速向毛主席汇报。苏联大使对我国国家领导人说出如此尖锐的话语,形势愈发严峻。
……种种因素交织,导致了彭德怀遭受了不公正的错误批判。
然而,这一问题远非仅仅是所谓的“错误批判”。在7月23日的讲话中,毛泽东不仅批判彭德怀在路线问题上出现“动摇”,指责他“流露出资产阶级的摇摆不定”,甚至“险些跌入右派的阵营,与右派只隔三十公里之遥”,而且他还进一步尖锐地表示:“若解放军不站在我这一边,我便将转向红军寻求支持!我相信解放军会坚定地跟随我。”
如果说,林彪对1958年毛泽东指示军队整风的意图没有摸透,可这次批判彭德怀,他是完全心领神会了。就在人们对毛泽东把彭德怀的问题提到“解放军跟不跟他走”的高度,还不甚理解的时候,林彪在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上批彭说:彭德怀这回是招兵买马来的,是野心家、阴谋家、伪君子。他还指着彭德怀说:“只有毛主席能当大英雄,别人谁也不要想当英雄,你我离得远的很,不要打这个主意。”随后,毛泽东接过来对彭说:
你有野心,一直有。
你立志以你的面貌重塑党组织,乃至改造整个世界。往昔,种种因素限制了你施展才华的机会,而此次,你借鉴了国际上的先进经验(虽难以断言其全貌)……
在去年的八大二次会议上,我曾提及准备应对分裂的问题,此言并非泛泛而谈,实则是指向你。
我已年过六旬,而你恰在花甲之龄。面对我的健康状况,同志们难免心生忧虑,担心难以应对你的挑战。
毛泽东的这番话语,清晰地传达了他意图让军队汲取朱可夫事件的教训,而其针对的目标,正是彭德怀。
因此,在1959年8月16日,中共第八届八中全会作出决定,将彭德怀所犯“错误”定性为“反党”行为,并决定将彭德怀与黄克诚从国防岗位上予以调离。紧接着,于9月17日,新华社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的命令,正式免去彭德怀国防部长一职,同时任命林彪接任国防部长之职。
1958年伊始,毛泽东便提出军队需汲取苏联“朱可夫所犯之严重错误”的教训,此指示最终得以付诸实践。
